此刻,我的城,白茫茫一片,雪后初晴的耀眼,或许只有我们北方人,才能体验到的瞳孔炸裂吧。 我抵不住一串串脚印的诱惑,淋着冷风,到附近的公园溜达了一圈。 山白头,我心未动,水成冰,我心亦未动,但是对面跑来的一只牧羊犬,却让我驻足了。 毛发黑白相间的它,很敏锐的注意到我在凝视它,也放慢了脚步开始凝视我。 狗狗的主人注意到这个细节,就拉紧她的小伙伴快步前行,就像我这个陌生人对她的小宠物图谋不轨似的。 其实我只是看到这只小家伙,想起了过往的一段奇遇罢了。 那是2015年吧,我和一众亲友组团走了一圈大西北,沿着甘肃和青海转了八天。 我们所去的第一站是塔尔寺,天正下着雨,8月的天,已经让我们瑟瑟发抖。 草草转了一圈,我们就直奔青海湖了,蹿出去几十里后,雨后新晴,天空美的,就像进入画中一样。 不,画中的美,也不足以承载它的如梦如幻。 远山,云雾,还有湖水,究竟是谁在谁之中,谁在谁之上,我已经分不清了。 第一次体会到“干净”这个词的最高境界,真的是一尘不染的清明,也第一次体会到“澄澈”这个词的最深神韵,真的是一眼到底的明晰。 我确信,我是彻底醉了,醉的几乎不省人事,太他大爷的美了,在我看到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的时候,我爆了一句粗口。 他们都在忙着各种拍照,只有我傻傻的就站在那里发呆,我终于体会到庄生梦蝶的意境了。 完全不知我是梦中蝶,还是蝶中梦了,天地相接、水天一色的大怀抱中,漫天的油菜花,还有向阳花,摇曳着人间最美的腰身和精气,铺天盖地的涌入我们的眼帘。 或许是我眼睛太小,冲击波太大,我几乎晕厥过去,导游大哥以为我开始有了高原反应,他哪里知道,我是一个对大自然超级过敏的人,一言不合,我就被美暴。 拍完油菜花,我们就直接进了草原,天已经擦黑了,不知是累的,还是兴奋过度,或者是高原反应,大家几乎都有了不适的感觉。 有的人下车就吐了,有的头晕,有的想睡觉,清奇的是,我竟然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感觉,依然精力充沛。 接待我们的是一家牧民,为了迎接我们来,早早做好了准备,一下车就给我们每一个人,献上了最亲切的哈达。 之后我们开始晚餐,热气腾腾的酥油茶,还有一盆又一盆的牦牛肉,我的天哪,平日里小盘小碗的我们,几乎整不会了。 因为高原反应,大多数人都喝了一点水就休息去了,只留下我们三个人还在津津有味的大口吃肉,大碗喝茶。 而这三个人,一个是导游大哥,一个是司机大哥,再就是我,虽然这是一个罕见的组合,但是我们却话很投机,吃到很晚,聊到很晚,或许大西北的汉子和大东北的大嫚,还是有渊源的吧。 就在我们打算去休息的时候,牧民大哥家里的一条狗,突然蹿到我跟前,汪汪大叫起来,还拼命的摇着尾巴。 我说:老弟,你这是几个意思啊?我也没偷你家东西啊,就是吃了几块肉而已,要不我再吐出来? 牧民大哥说:没事没事,它就是个人来疯,一有人就刷存在感。 我说:即使如此,我就陪它玩一会儿。 然后导游大哥和司机大哥就先休息去了,我蹲下来和狗狗掰扯,就想知道它为啥只冲我一个人叫。 牧民大嫂一边收拾碗筷,一边告诉我,这是一只边境牧羊犬,简称边牧,名字叫流星,智商特别高,甚至比得上四五岁的孩子。 我一开始有点不信,我从来不养狗狗,虽然知道它忠诚可靠,但是不信它有如此聪明。 我坐下来,流星也坐下来,这会儿它不再叫了,反而卧在我的双腿之间,哼哼唧唧的看着我。 我以为它饿了,就从包里掏出火腿给它,它不吃,扭着头拒绝,还那样不情愿的眼神瞥我。 然后我就轻轻的摸它的头,它眯着眼睛好像很享受的样子。 我说:小流星,你搞搞清楚,我是游客,你应该好好招待我才是,怎么还让我给你服务起来了,你这是仗着不会说话,想赖一场免费的美女按摩啊! 牧民大哥两口子哈哈大笑。小流星好像能听的懂的样子,立马跑到一个房间,叼出来两只拖鞋,好像是让我换鞋歇歇脚的意思。 我说:怕不是夜里灯光暗,这家伙认错人了吧,无缘无故的,干嘛盯上我了? 大哥说:也是怪了,这家伙平时可贪玩了,动不动就跟我闹脾气,也很少搭理游客,有时候游客想同它合个影,它都是高冷的跑开。 我说:它之前是不是有过其他主人? 大嫂说:没有啊,它刚生下来就来我家了,一直养在身边。 我说:难不成我身上有它喜欢的味道?人味?还是狗味? 大哥大嫂又笑。玩了一会,我站起来,该休息了,我要去我的草原小帐篷看星星去了。 但是小流星依然跟着我,寸步不离。大哥说:既然它愿意跟你,就跟着你吧,正好晚上可以在帐篷外给你守着。 于是就在那一刻,我实现了一个儿时的梦,一人一狗,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,溜溜达达的,走向梦寐以求的草原小帐篷。 小流星走的很慢,我也走的很慢,天空很近,触手可及的样子,突然有点想放水,但是草原是没有厕所的,那就随便一处,还给自然吧。 我蹲下的时候,小流星也蹲下了,尽管它是一条狗狗,但是我还是想避着点,毕竟它也有四五岁孩子的智商呢。 我知道它听不懂我的话,但是我还是在说:小流星,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赖着我,是不是我们前生有缘啊? 它蹭了蹭我的腿,吱吱了两声,不知是在回答我,还是在撒娇。 我继续说:小流星,如果你是一条有灵性的家伙,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幸福快乐哦,当然我也会祝福你早日成家立业。 小流星没有再回应我,就在我的身边慢慢的走着,不知道是它在保护我,还是我在保护它。 进了帐篷后,他们大多都早早的休息了,除了几个反应厉害的大姐,还在呕吐,她们看见我和小流星慢悠悠的回来,说:燕啊,你这才是旅游,我们就是旅命啊! 我宽慰了她们几句,简单洗漱了一下,就钻进了小帐篷,确切的说是一个小毡房,因为有一个小门,里面还有灯和床。 说实话,草原的夜,比我想象的要冷,要潮湿,因为没法洗澡,就干脆和衣而睡吧,反正离天亮也没有几个小时了。 有趣的是,小流星就卧在我的门口,很安静的卧着,就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主人。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,我和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?以至于千里之外,一人一狗,生出这样的缘分。 这种奇妙的缘分,难道就像采花、采石、采人一样吗,于万千花丛中,就看到你一朵?于万千乱石中,就采你一枚?于万千人流中,就看向你一人? 而我,就是小流星的那个万千之一吗?真是个迷,我这样胡思乱想着,就慢慢的睡着了。 直到我被拉扯醒来,我才发现,小流星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了,拉着我的裤腿往外扯。 我穿上外套,随它出来,刚出门,就被震撼了,我的天哪,草原的日出,哪里是日出,简直是太阳神身披彩衣,踏着小火球破晓而出啊。 我赶紧跑回去拿了手机,咣咣就是一顿乱拍,横着竖着斜着各种角度,一口气拍了不下一百张。 因为我怕这样的美稍纵即逝,我怕这样的瞬间是一场梦,之后我又把小流星拉过来自拍,小流星是真乖啊,站着趴着卧着,让干啥就干啥,就像上辈子欠了我的命一样,在努力偿还一切。 直到这时候,我才转头看见,右边的不远处,开始有一大群羊在走动,真美啊! 清晨的草原,破晓的日出,成群的羔羊,还有远方的我,对了,还有神奇的小流星,该是一副多美好的画卷。 我开始觉得如此美好的景色,不能一人独享,于是冲着其他帐篷喊了一嗓子:有看草原日出的吗?快点出来看了,晚了就看不见了。 不一会儿,呼呼啦啦的一群人就跑出来了,尖叫声,呼喊声,一下子打破了这片草原的宁静。 疯了,他们都疯了,换着各种服装和日出合影,还有人看上我们小流星的,想单独与它合影,也真是奇了,它死活不从,龇牙咧嘴的反抗,吓得人家赶紧跑开。 导游大哥和司机大哥也起来了。看见小流星一直跟着我,很是奇怪的问:额滴乖乖,你是怎么把这货驯服的?它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、油盐不进,谁的账都不买! 我笑道:也许上一辈子它欠我的债,这辈子来还的。 之后小流星带我去看了牦牛,看了骏马,还看了一堆神奇的玛尼石,虽然我不懂上面的文字,但是我知道一定是意义非凡。 我坐在草原上,摸着小流星的狗头说:这样的时光真好啊,可惜太短暂了,真舍不得离开,可是我还要回去上班啊,哪像你一样也不上班,就有吃有喝,还可以无拘无束的在草原上奔跑。 小流星哼哼唧唧的,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,反正那一刻我是信了,我和这个小家伙之间,一定是有什么缘分的。 可惜不能带走它,它也不适合生活在城市,那样它会憋屈死的,那么就让我憋屈死吧! 吃完早餐,骑了一会马,我们就要去下一站了,我给牧民大哥要了微信,希望能常常看到小流星的样子。 要上车的时候,小流星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拉着我不放,反而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凝望着我们。 我很是奇怪它怎么突然变得淡定起来,就像过去的一切都和它无关一样。 那一刻,我的恋恋不舍倒显得自作多情起来。 直到车子启动加速了,我才发现小流星风一样的追了过来,瞬间一股咸咸的东西就堵住了我的喉咙…… 导游大哥说:这种草原小边牧,就特别喜欢追着车跑,跑累了,就自己停下了。 我不知道导游大哥说的,是所有的边牧都有这个特点,还是小流星才有这个嗜好,但是我就当是小流星给我送行了。 虽然安静美好的草原一夜,只是过往岁月中的一个瞬间,但是它却深深刻在了我唯一一次远游的记忆里。 后来,牧民大哥的号,也联系不上了,小流星真的如流星一样,在我的生命里来过,又消失了,只留下一道光影,存进了我的记忆瓶里。 今天,再次看到同类的小边牧,又长得那么像,我忍不住又想起了小流星,那只与我有一夜之缘的小精灵。 如果这个世界,真的有前生来世,如果这个世界,真的有投胎轮回,如果这个世界,真的有人兽感应,如果这个世界, 真的有一眼万年。 那么,我和小流星的缘分,也许还没有结束,说不定在哪一世里,我们投胎成同类,就成了亲人、友人,亦或是爱人,谁又说的清呢! 以前,我看到很多人对自己的狗狗,甚至爱过自己的亲人,就非常不理解,但是后来慢慢理解了。 人与动物之间的情感,虽然没有那么高级,但是特别纯粹,特别忠诚,也特别简单。其实这才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。 …… 可爱的小流星,不知现在的你在哪里,可安否?你一定要好好的,我也好好的,若时空不弃,也许我们还会再相遇,加油,小家伙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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