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役导盲犬找到领养家庭|仅有2-4年如宠物狗般奔放,退役后它们去向何方? ...

2024-5-28 20:43| 查看: 34 |原作者: 上观新闻

摘要: 纺云终于又有了家。它是一条已退役的导盲犬,黄色的拉布拉多,如今已经14岁。14岁,若以人的年龄来计,纺云已经年逾九旬。在上海残联的支持下,2008年,第一批导盲犬正式上岗,上海成为全国最早开展导盲犬项目的城市 ...

纺云终于又有了家。

它是一条已退役的导盲犬,黄色的拉布拉多,如今已经14岁。14岁,若以人的年龄来计,纺云已经年逾九旬。

在上海残联的支持下,2008年,第一批导盲犬正式上岗,上海成为全国最早开展导盲犬项目的城市之一。纺云便是其中之一。

它曾经意气风发,步伐矫健,绕过障碍,躲过水坑,为视障人士领路,近10年。而今垂垂老矣,耷拉着眼皮,嘴角边,稀稀疏疏的白毛冒了出来,它拖着略显笨重的身子,每一步走起来都有些吃力。

12年过去,这批导盲犬纷纷退役。4年前,因为年岁已高,纺云不得不离开它的使用者,从岗位上退了下来。它曾经被人领养,又因种种原因,最后又被送回导盲犬训练基地。

半个月前,一条“上海退役导盲犬苦等领养”的消息冲上热搜,几百个电话和消息涌进了导盲犬训练基地朱君的手机里。经过仔细筛选,8月底,两条导盲犬都确定了合适的领养家庭。

如今,纺云和它的伙伴塔章,都各自前往新家庭,重新开始新的生活。

纺云和塔章 张凌云摄

新主人

8月30日一早,浦东靠近临港的外灶村,玉米地旁的一排小楼前,停满了车,摄像机架着、人群聚集。这是8月1日,导盲犬的训练基地刚刚搬来这里后,第一次如此热闹。

一间办公室、一间犬舍、几间员工宿舍,300平方米左右,外加门前的一片空地和未完工的草坪,就是目前云南而行工作犬训练公司基地在外灶村的全部场地。

办公室最里面的观察室,两条刚满1岁,来基地训练没多久的拉布拉多,见到少有的人群,异常激动,扑向玻璃,汪汪直叫。

“NO!”朱君转头朝向观察室,给了指令,观察室里立刻静了下来。作为这里仅有的4名工作人员之一,朱君有些应接不暇。

与此同时,另一边,主角纺云和塔章却格外安静。经过严格训练的导盲犬,即便在特殊的环境里,也异常稳定,没一点声响。

不到10点,气温已经接近33摄氏度。办公室前,毫无遮挡的空地被烤得发烫。两条导盲犬刚刚被牵出狗舍,步伐有些缓慢,没走几步,便双双趴在地上,热得伸出舌头,直喘气。

毕竟是上了年纪。纺云的领养者廖俊连忙拿来早就准备好装满水的随行杯,喂到纺云跟前。几天前,他从朋友那知道了退役导盲犬待收养的消息,第一时间联系了朱君。

廖俊觉得幸运,自己能从几百位咨询者中被选中。爱心人士很多,但挑选领养家庭也非轻而易举。在此之前,朱君跟很多有意向领养的人聊过,大多数家庭都并不合适:没有电梯的老公房高层,不适合关节已经磨损严重,不宜过多爬楼的退役犬居住;许多人工作繁忙,也没法满足退役犬一日需外出三次的排便规律。

廖俊说,“如果几年前,我知道可以领养退役的导盲犬,那我一定在那个时候就把纺云带回家。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给它养老,让它安享晚年。所幸,现在也不迟。”他想领养纺云的初衷很简单,导盲犬为人类奉献了一生,如今,它们应该被善待。

签完协议,才算真正交接完成。一式两份的协议上,清清楚楚写着领养人须知的义务,比如:退役犬不再是导盲犬,这意味着,它们没法再进入公共场所,乘坐公交车、轨道等交通工具;又比如,签署完领养协议后,领养人不得抛弃退役犬。

和纺云、塔章同一批的导盲犬,都已经相继退役。退役后,使用者能否继续领养,也需要经过评估。这些已退役的导盲犬,有的已经去世,有的被原使用者继续领养,有的去往原使用者的亲属家。

在训练基地的这几年,纺云和塔章都被悉心照料,但总有遗憾,训导员们更多的精力投入在导盲犬的训练上,没法24小时陪伴在它们身边。

纺云和塔章被训导员牵出狗舍。 张凌云摄

一个月前,基地搬来了浦东。一年10万元的租金,比之前便宜了10多万元,这些钱,可以省下来花在导盲犬训练上。一条导盲犬从训练到正式毕业,要花费10多万元。其中包括狗粮、驱虫、免疫、绝育、训导员工资等费用。

这段时间,由于天气炎热,训导员们不得不每天5点起床,避开高温,牵着犬走到最近的地铁站,来回7公里,早晚各一次实地行走训练。下雨天也免不了,因为没法保证日后使用者在出行时,不会突然遇上风雨。

并不是所有犬都能坚持到毕业,从最初挑选幼犬到最终结业,淘汰率超过70%。没法成功的原因有很多:在朱君的经验里,髋关节发育不良,会影响导盲犬长时间的行走状态;过于调皮活泼,可能没法被看不见的使用者控制住;太胆小敏感,也会影响日后的适应能力。

训练基地办公室的柜子里,放满了文件夹,每一本文件夹里,都仔细存放了所有现役及正在训练导盲犬从出生至今的所有资料。从第一张CT片到每一次考核的笔记,和每月一次的回访记录,都可以追溯。

训练的后期,训导员需要戴上眼罩,模拟视障人士的出行条件,在导盲犬的牵引下行走。朱君理解众多视障人士第一次牵导盲犬出行时的紧张,第一次戴上眼罩训练,朱君觉得“度秒如年”,平时5分钟的路程,在朱君心里仿佛走了十几分钟,终于安全走到路口,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。

为申请者匹配合适的导盲犬,也必须慎之又慎。刘言还记得,在申请导盲犬之初,几位工作人员特意上门,并跟随着他一路拍下视频,观察行走能力。他要站在马路边上,通过声音,判断车辆行进的方向。

朱君说,在上海,目前,只有年满18周岁上海户籍的视障人士可以申请导盲犬。申请者的家庭经济情况、自身定向行走能力、申请者和家属是否怕狗等,都是他能否成功申请导盲犬的必要因素。

曾经,就有申请者因为在磨合期,没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,总觉得自己在牵着一头狼,最后不得不放弃申领。“如果过不去这道坎,会影响人和犬在行走时的发挥,最后可能会影响安全。”朱君说。

有幸运的视障人士,一两个月就能匹配到合适的导盲犬,而时间长的,则需要一年甚至更久。“每一个细节都事关安全,容不得一点差错和将就。”

而上海导盲犬项目推行至今,没有出现过一起安全事故。

人与导盲犬的路

一条导盲犬,一生之中,有6-8年的时间都在服役,它们能像一条宠物狗自由奔放的时间,通常只有2-4年。

刘言说,纺云服役的这些年里,人与导盲犬的路,一点点走得越来越顺了。

在导盲犬刚刚推行的那几年,被拒绝这事,时常发生。每次出门,刘言都会带好导盲犬的使用证、养犬证、免疫证,把复印好的相关证件放在导盲鞍的口袋里,以备不时之需。

“狼狗怎么能带上公交车?”因为带着导盲犬,刘言好几次被司机拦下,甚至冲他吼。有时司机允许上车,乘客又抱怨,“为什么他能把狗牵上车,我家的狗就不行?”有人也害怕,“这么大的狗会不会咬人?”

刘言每次都耐心解释,刘言的爱人常常会劝他下车算了,“别跟人家争。”但刘言不服气,“道理在这,该争的时候就得争。”

2018年5月,导盲犬国家标准正式颁布。十年间,国家和地方出台了多项法律法规,2011年新修订的《上海犬类管理办法》、2012年实施《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》、2014年新修订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》等均允许盲人可以携带导盲犬出入公共场所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。

在上海残联和众多视障人士的共同努力下,刘言明显感觉到,这座城市,接纳导盲犬的人越来越多。到后来,再被拦下,有好心人主动帮他解释,导盲犬是可以乘坐公共交通的。

也不乏有人过度热情。朱君说,曾经有使用者牵着导盲犬站在路口,被旁边的热心路人直接拖着过斑马线,他哭笑不得,“实际上这是过度关爱,反而会破坏人与导盲犬正常的定向行走状态。遇到视障人士,要先问他是否需要帮助,不要想当然认为他需要帮助。”

在上海,目前约有10万视障人士,而现役导盲犬只有37条。按照国际导盲犬联盟的标准,当超过1%的视障人士使用导盲犬,才能视为导盲犬的普及。显然,距离导盲犬普及,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。

如果一切顺利,在浦东的这块新的训练基地,今年将会有9条导盲犬毕业,它们在未来,将帮助更多的视障人士安全出行。

把纺云从训练基地接走后,廖俊去的第一站是宠物医院,给纺云做了全身的检查。“好在之前纺云被照顾得很仔细,除了因工作导致的关节磨损,并没有什么大问题。”这些天,廖俊每天把纺云从公司带回家,都要把它抱上楼。

刘言还记得把纺云送走前,它渐渐爬不动楼梯。家住6楼,爬楼对纺云来说成了最困难的一件事。每爬一层楼,它都不得不趴下歇一会儿,走走停停,“我看不见,但能感觉到他喘着粗气,很吃力。”到最后,纺云需要花15分钟才能爬完6楼。回到家,纺云也得趴好久才能缓过劲来。

把它送去医院拍片检查,发现纺云的关节已经无法再支撑它继续工作,身体状态不适合再导盲。“送他走的时候,我哭也哭过。这么多年,工作时,它是兢兢业业的工作犬,卸下导盲鞍,它就是我的孩子。”刘言说。

他至今还把纺云之前爱玩的玩具保留着,几个玩具球,就放在他最方便伸手拿的抽屉里。家里的柜子,装了整整一大盒,都是给纺云洗澡用的工具。每次带纺云出门回家,刘言都要用温水,把纺云从头到脚,全身擦得干干净净,每两周带他去一次宠物店洗一次澡。刘言看不见,但他知道,纺云一定得是漂漂亮亮的。

一个月前,刘言曾经去基地“看”过纺云。它还认识刘言,依然摇着尾巴,凑上来要跟刘言玩耍,只不过,一会儿它便累了。刘言曾经跟残联的工作人员说,“如果有一天,纺云真的到了离开的那一天,一定要通知我。我想去送它最后一程。”

纺云离开后,刘言很少再出家门。如今,他再次提交了导盲犬申请,这又是一轮新的等待。

(采访对象要求,刘言、廖俊皆为化名)

栏目主编:宰飞 文字编辑:宰飞 题图来源: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:苏唯

来源:作者:张凌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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